火车由北向南,夜驰在大地上。
我是第二次坐火车了。
我爱自由,却因有一个爱我生怕我出事的母亲而终于没能散漫。于是第一次坐火车出远门,我已然是曹禺先生写出《雷雨》时的年纪了。我像个疯子似的每到一个站都要下车吼一嗓子再上车:南昌我来了!九江我来了!桐城,我来了!对,疯了。
到学校办完了研究生一大半的事儿,在看似应该实则无理被动等待的几天空闲里,我如闲云野鹤一般走完了宏村西递竹海和黄山。终于十来天的旅程快要结束了,此刻夜幕沉沉,火车南行,我无心睡眠。
毕业一年,天不收,地不管,天地之间我似乎拥有着无穷尽的自由,但我没能像孙猴子那样竖起“齐天大圣”的杏黄旗,我像许多的凡人一样,努力糊口的同时不敢忘记自己的追求;我也同许多的凡人不一样,我始终未能取得一个安稳的世俗承认的名分。我以写作糊口,终于深切体会到以文为生的文人滋味;我煞有其事地二战考研,“英语四级七次郎”锐小烁却终究敌不过英语;我在备研期间死性不改地写戏排戏演戏,一旦到了黑匣子里也就觉得幸福得可以死掉了;我到处看戏品戏胡吹乱侃写剧评以此为乐并乐此不疲。我终究过上了和亲朋好友不一样的生活,但我不愿意他们为我担心,那对我来说是一种沉重的负罪感而且我怎么可以无能到让别人为自己担心。所以有时候,我忽然意识到他们的担心时,我会陷入一阵慌乱继而陷入难解的孤独,我甚至害怕我的“任性”会让自己因此失去一些重要的人。可是最后,我还是失去了她,因为理想远远没有敌过现实的扑杀。这一年里,我内心时而焦灼,时而平静,时而又生发出“与世人异”的几分清高,毕竟我还是活在一些人钦羡的生活里的。
二十三岁,毕业一年,生活让我陷入了无尽的思考之中:我为何人?何为我所欲?生之意义?活之方式?这些问题终究都没有在思考中得到答案而最终从行动中获得了启示。
毕业一年,一切都带着痛感,这些痛感渐渐汇聚成属于我的生命之重。
黄山之上风雨大作,雾气呼呼地从身旁呼啸而过,我从黄山上带回来两只腿的酸楚,这些酸楚让我的两条腿有了前所未有的存在感。
人生也许也是因为带着些无法避免的痛感而有存在感:痛感太多,人会不想活;可毫无痛感,人生就似树生命之重而如浮毛般无意义。自然,没有人会自愿去寻找苦头,但人生而有欲,命运自会将痛感送上门来。我们一生都在学习料理这些欲望和痛感,并在它的鞭策下前行。
火车邻座的大叔盯着我从书包里掏出一本又一本不同作者的《中国戏剧史》,讪笑地来了句:你这个要大器晚成啊!我报之以微笑继而迅速地夸大并在心中无限地过度解读他说的那句“你这个要大器晚成啊!”。到最后,我觉得他说的那九个字里,最重要的究竟是一个“成”字。无“成”,在世俗意义上,一切都是浮云。
我不知道世上有多少的“一将功成万骨枯”,正如我不知道在类似北京的逐梦城市要埋葬多少的梦想才能成就一两个新贵。我只知道“自由”不是一个可以到达的目的地而永远是一个追寻的过程。我已经无心再去考虑“成不成”,就如同我已经在风雨大作的黄山之上一般,如果你不想困陷于深山叠嶂之中,那么风雨再大你也只能披上你的雨衣,风雨兼程。而当你冲出深山叠嶂,你记得的,竟是一路你想摆脱的风景。
也许是因为此行求学之路颇为顺利我才有闲情逸致发以上的牢骚感慨,我不知道此行若未能得成,我会写下什么样的文字,我也不知道三年后我又将成为一个怎样的人。一切空想都只能融入火车窗外浓浓的夜色之中,无论如何,此刻,我知道自己乘坐的是一列由北向南的火车,只要有方向,我就无心睡眠。
写于2013年4月26 夜
(文:广东,锐小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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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心喜欢火车旅行。
理想远远没有敌过现实的扑杀。
看到标题,想起自己曾经每月一次的火车旅行,在哐当哐当的火车声音中,夜色渐渐掩去,黎明的微光和远山中的薄雾渐渐在眼前浮现,而我离那个人也越来越近……好美好的回忆 😳
曾经的小伙伴,佩服你对理想的追逐,敬佩你对艺术的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