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楚是中国大陆的一名音乐人,他的一首《姐姐》唱遍大江南北,并和窦唯、何勇、唐朝乐队赴香港“中国摇滚乐势力”演唱会引起极大轰动,开辟了中国摇滚的鼎盛时代,和许巍和郑钧是曾经的西安”三剑客“。
“张楚,中国最具人文气质的歌手。他的歌词有着浓厚的现代诗歌味道,含蓄而深邃,他用歌词这一边缘文学形式表达着自己的思索与体验。”对于张楚音乐的接受和欣赏,需要一个过程,单单是理解他不断跳跃的词句片段都是件让人头疼但很舒服愉悦的事情。在他朴素但是不俗的语言背后,埋藏着他天才的洞察力和敏感细腻卓尔不群的内心,不细加体会很难察觉其中的滋味。没有什么建议的意思,至少对于音乐每个人都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自由地选择,毕竟最好的建议就是不要听从任何建议。
作为一个时代变革的歌唱者,张楚和他同时代的那拨人见证了自由思想的开放激荡沉沦以及庸俗,见证了一个时代政治经济和文化风向的变迁所带给人之精神层面的巨大影响。所以他们对于社会急剧变化的感受和描述也就更加真实,譬如崔健,譬如唐朝乐队。在这拨人里面,窦唯、何勇、张楚无疑是其中的翘楚,“魔岩三杰”这个名号可以说代表了中国摇滚乃至中国流行音乐的最高水平。这三个人分别从不同的方向用不同的手法阐述了大时代社会变革并指向了人的内心。窦唯的才华和成就在这三人之中应该是最高的,张楚和何勇也凭着他们自己不同的风格和速度成为了自己。94年,在香港红磡,跟窦唯那种一切无所谓君临天下的气势,或者何勇英气逼人引爆红磡体育场空前或许绝后的高潮相比,那个孤独的坐在舞台中央,双手不知道应该放在哪里的张楚,显得那么不起眼,好在香港观众的欣赏水平非常高,给了他接着唱下去的勇气。现在这个已经年过四旬,说话不紧不慢有时前言不搭后语甚至于有些笨拙的张楚,这个仍然腼腆仍然会脸红会不知所措,仍然对新奇事物兴趣盎然的张楚有着一颗不肯媚俗却又纯洁天真的心灵。我觉得一个人性格里的天真是一种极其难得的禀赋,“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虚怀若谷了内心便更加坚定,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理想者,才会在现实中哪怕举步维艰也悠然前行。
这个时代不缺乏歌功颂德的歌者,也不缺乏愤世嫉俗的斗士,真正稀少的是那些具有悲天悯人精神气息的文化人。张楚可以算一个,《姐姐》《蚂蚁蚂蚁》《上苍保佑吃完了饭的人民》《爱情》这些经典传世之作都唱出了他的愤怒与悲哀,无奈与关怀。这些歌曲大都冷静地通过个人感受的表达折射出整个宏观社会的变迁,深入刻画了各种各样的人不一样的面貌。“请上苍来保佑这些随时可以出卖自己,随时准备感动,绝不想死也不知所终,开始感觉到撑的人民吧。”你看对于这些吃饱了饭有力气得瑟的人,张楚的态度是多么的有趣;“想一想邻居女儿听听收音机,看一看我的理想还埋在土里 ”这时的张楚又多么“没出息”得可爱。而在他所有的作品中,最具美感最能够表达张楚思想的应该是这首《冷暖自知》。
《冷暖自知》也是张楚歌曲里最隐晦的一首,诗化的语言跳跃性太强,你捕捉到这里他又跳到别处去了。解读《冷暖自知》是件个人体验的事情,而且诗歌本身就是诗无达诂,任何多余的话都会词不逮意。这首歌曲看似杂乱无章,实际上结构严谨,而新奇美妙的句子层出不穷,让人应接不暇。
“走出城市空空荡荡,大路朝天没有翅膀,眼里没谁一片光亮”作为开头,一定有其所指。90年代初期,经济大潮淹没了其他的声音,穷怕了的中国人这时目光一致的“要致富”。张楚在这场时代的改革中,作为一个旁观者冷静地观察社会方方面面的矛盾冲突。诚如鲁迅所说的“曾经阔气的要复古,正在阔气的要保持现状,未曾阔气的要革新,大抵如此,大抵!”,改革开放的进程中,社会阶层迅速分化,社会矛盾也迅速转变,这种种的矛盾伴随着生活的改变强烈的冲击着当时人们原本固有的世界观和价值观。有些人在城市站稳脚跟成为既得利益者,有些人能够分得些残羹剩菜吃吃,有些人空空荡荡身无长物,只能离开城市的喧哗与骚动才能体会到自身的存在。“大路朝天没有翅膀”与后面的“长出尾巴一样飞翔”之间有忽应,只有一条大路朝天,即使世界即将毁灭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买到诺亚方舟的船票。张楚一如既往地站在普通大众的中间,以他一贯的悲悯鼓舞落败的人们没有翅膀,一样飞翔,照亮自己,满怀信心满怀希望前行。即使没有太多的选择,没有太多的机会也要坚持自己的内心,“双腿夹着灵魂,赶路匆忙”。“双腿夹着灵魂,赶路匆忙”当真是神来之笔,李杜苏辛看到此句估计都会在坟墓里伸出拇指:值得喝一杯!
“烟消云散,和平景象”这是张楚的反讽,“灰飞烟灭,全是思想”这是张楚的无奈,“叫或不叫,都太荒唐,疼痛短促如死,道路漫长”,这是一个让沉默的时代,这是一个荒谬的时代,顺从或者反抗,叫或不叫,都那么的没意义,都太荒唐。荒唐或者说荒谬是张楚一直着力阐述的一个观点,人的存在感一旦被社会剥离,价值观失落,灵魂就好似孤魂野鬼般无所逃于天地间,“前已无通路,后不见归途”。与时代有关,这场变革为中国带来经济飞速发展、文化和观念的多样化的同时,也带来了一大堆负面的东西冲击着人们的头脑,当所有人价值观开始扭曲变得急功近利的时候,别的一些不一样的价值思想不可避免的土崩瓦解,精神匮乏信仰崩塌,而建设又无从谈起。任何想要精神突围的人都会遇到鲁迅所说的“无物之阵”,所以何勇在《垃圾场》里面撕心裂肺的发问:有没有希望?
“我没法再像个农民那样善良,只是麦子还在对着太阳愤怒生长;在没有方向的风中开始跳舞吧,或者系紧鞋带听远处歌唱。”这是张楚所有歌词里面最最精彩的四句,仅凭这几句就足以与现代任何一位汉语诗人并肩而不逊色。农民和麦子二句,一方面是张楚对善良纯真的坚守和呼唤,另一方面是他对这个扭曲的时代的愤怒和反抗。像很多存在主义者那样,认清这个世界的荒诞,“绝望之为虚妄,正与希望相同”,但是又不致引向虚无,而是认清荒诞后的反抗,在反抗中赋予存在以意义,“我要发现万有,在你那虚无里”。于是,张楚给出了他所能提供的选择:在没有方向的风中开始跳舞吧,或者紧紧鞋带听远处歌唱。这是两种姿态完全不同的表述,是在这个没有方向的大潮中随风起舞,投入到这个你去我也去的时代洪流之中;还是抽身离去坚守自己的内心,只是“系紧鞋带”远离喧嚣地“听远处歌唱”。这最后的两句真是精髓的所在,兼具了美感与动感而且意指深远。其实在《苍蝇》这首歌里面,张楚已经给出了答案:我要飞在被拍死在纱窗的路上。这就是张楚,当所有人向左的时候,他也会茫然不知所措,不过最终他选择忠于自己的内心,于是一个更加真实的张楚向人们走来。
尽管如此,张楚并没有因此而远离生活告别人群,相反,和很多真正的艺术家一样,他寄身于生活之中,颇有点庄子“独与天地精神往来而不敖倪于万物,不谴是非,以与世俗处”的意思;他的音乐他的灵感也正是来自于生活来自于人群,在他不朽的《孤独的人是可耻的》这张专辑里,出现最多的是街上、城市、姑娘、这些鲜活的词汇。于他,无论经历怎样的天人交战,他都能找到平衡与释然,“最后我决定穿上我最干净的衣服回到街上,和大伙去乘凉。”
面对张楚,很难找到一个恰当的方式去形容,就像很多不具体的形象,我们观看他们,并将遇见自己;张楚所书写的自己,像一个隐藏的秘密,一个不死的理想,一个孤独的感动,一个诗意的渴望,而我们因此而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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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就听过他的很多歌,感觉很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