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时候经常画油画,法学系的我却在艺术系的画室里呆更长的时间。一个小师妹对我照顾有加,总是帮我蒙哄老师说我是外班旁听生。在那些静默的午后,如同现在一般的时辰,画下第一抹色彩。
我想我是不知足的,得到了许多,想要更多,像一个宿醉的人,一杯杯灌醉自己却嚷嚷没有醉,天地晕眩也不自知,到第二天头痛欲裂,好时光都破碎,无法封存。记得那些和陌生的学生在画室画画,水平有限,最开始只能拿着一本画册临摹,第一幅的成品花了三个月时间,临摹的是白桦林。
记得在那些一笔一抹的时候,会十分有耐心,这比写文字更加让人觉得沉静。一层颜色上去,再覆盖一层,反反复复着色和晕染,有时心里会模拟出一段段故事,就发生在这所画的场景中,相聚于别离,都是一瞬间。
这人与人的离合,犹如一场旅行之中的狭路相逢,内心剧烈却无法言语。就算独自有尽意,也是静默对待,人如峡谷之中微小的转折,不会改变任何。师妹告诉我,如果想画出好的油画,首先自己心中有画面,要会成长,要印证自己内心的激情,并且努力控制不让它们消退。
我问,那要如何控制。她说,保持距离,不要靠近就好。
任何的类似于行走的动作,比如旅行、比如情感,都不在脚下,而在心中,彼此之间总有距离。如果觉得值得,便是值得。一切的周折和疲倦都是必然付出,在倦怠中赶路,在波折中醒来,都是理所应当。好在我们还有好风景慰藉。人心洁净,比肩一梦,觉得安好,就可以了。不用靠近,彼此对持,相安无事。
感情给那些活跃的人,回忆却是给任何人,那是财富,余生都可以用它来换取时间的假象,岁月的宽宏大量不会体现在对待人类身上,它是自然的使者。如同逝去的感情一般,不会轻易对人说起,那是属于自己的秘密,而当你用了一个容器将它封存之后,这便是最真实和牢固的保存。任何人的猜忌和妄言都无法破坏它,人与人之间永远有差别,他们看到的,和你想展示的,永远不在一个点。只有在你重新开启这瓶子,你兀自端然和欣慰。
等我渐渐学会运用色彩和基本掌握油画技能之后,画得最多的就是山和树,偏执地喜欢他们,曾经因为它们高大、挺拔、刚正不阿。而现在喜欢却因着它们的沉默。真正追求的事情和想做的事情都还未完成,旅行、写作、电影、情感、欲望每天附着在心,这应该是一桩值得庆幸的事情么。
也许每一个人都想拥有一个所爱的人,一个真正让自己赏心悦目的人,轰轰烈烈爱一场,哪怕这仅仅是年轻时候要做的事。而在多年以后,平平淡淡才是要走的道路。每个人都会搭配一段合适的路途,怀有希冀默默等待,用其他物什来消磨时光,人生好似一艘船,四周无逃生口,就在其中慢慢腐烂。
我想,我们每一个人都作为了生活的旁观者与参与者,我们看尽别人的故事,却看不穿自己的遭遇,我们在别人的生命里耀武扬威,却无法面对自己佝偻的身躯,我们给予别人亦真亦假的幻觉,却无法给自己一场迷雾般的情欲。我们都是落寞之后才想要粉墨登场的戏子,我们也终究都是转身离开的故人。
那么,趁着年轻,来爱一场吧。
沿着走过的路途,从一个幻灭前往另外一个幻灭。爱本身不是容易的事情,人与人分歧总是在所难免,而年少时的爱——正如有人所言——务必血肉横飞才算快意。要过很久,爱了许多场不会再爱之时,才会明白,爱并非是一个事情,也不会是对某一个人的执着,那应该是我们所说的敬畏,是无疆领域之中的情感,类似信仰的存在。所以,不要为了爱做什么交换,否则最后你会什么都得不到。
大学时画的油画大多送人,最后一幅画了辽阔的大海,画了半年,当做生日礼物送给了曾经爱的人。这爱、这画、这时光,就算是走到了尽头。所有的画具都被当做垃圾丢掉,毕业的时候都没有带走,唯一带走的是最初临摹的那本画册。
画册中有一幅我没有画出的画,画上是夜晚,有山水,有天地,有两个人,彼此偎依。想象他们花好月圆,彼此结伴走过漫漫长路,时光寂寞又温婉,相约在花树下相逢,摆开彼此的情感,如数家珍。
山水总相逢,莫待成追忆。
(文:这么远那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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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个看懂的人不容易。
有些故事,就像在看镜子
我就是那个宿醉的人
你也来啦 😉
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无恨月长圆。
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