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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把浮名换浅酌

 

我百度了一下“屯田员外郎”,知道,北宋间,那只不过是一秩五品的官,而且还是虚职。在滚滚历史大潮中,多少的王侯将相,他们历史碑林上的姓名都被风沙刮去,终而磨平。现在,独留此一柳屯田。在每一个冷落凄清的季节里,勾起人渴望相逢的心。

 

可这是一个怎样有魅力的男人啊?白衣的卿相,狂放的愤青,多情的情人,可爱的兄弟,可笑的傻子,骄傲的书生,天才的词人,家门的逆子,宋词的开拓者,不修边幅的小丑,古代的摇滚歌手,短暂而卓越的官吏,飘荡风月场的浪子,第一个职业填词人,一生徘徊在现实与梦想边缘的可怜汉……

是否每个男人的心中,总会有一些不便说出的绮丽的梦?偎红倚翠,风流事、平生畅。青春就在这柔情蜜意中不知不觉的融化,哪管那帐外喧哗热闹?只愿得眼前佳人低笑,你侬我侬,从此巴不得长醉不愿醒。而这,就是柳七的生活。

呵,多么幸福的柳七!

而每当我看到下面的故事,就总免不了要大笑:

说有那么一天,当柳七被人推举,仅仅得了一个余杭县宰的小官,我们可爱的愤青多情公子立时带着满心的欢喜前去赴任。送行的人当然壮观,难分难舍,纷纷悲切落泪。当时的情景有其即兴而作的《如梦令》为证:

郊外绿阴千里,掩映红裙十队。

惜别语方长,车马催人速去。

偷泪,偷泪,那得分身应你!

哈哈,看出端倪了吗,诸位?人前不苟言笑的宋朝,总是挺着他道貌岸然的胡须。现在,一个官员要去上任,而送行者,竟是一大群莺莺燕燕翠翠娇娇香香蝶蝶。她们成群结队,呼喊叫唤:再抱一抱吧,哥哥!再签个名呗,哥哥……尤为有趣的是,那官员,也一步三回头,二步一拉手,唏唏嘘嘘,媚眼儿频频,泪珠儿偷流,不忍分别。

“投之以桃兮报之以李”,柳永用自己真诚换得了她们对他的同样真诚。

不愿穿绫罗,愿依柳七哥。

不愿君王召,愿得柳七叫。

不愿千黄金,愿中柳七心。

不愿神仙见,愿识柳七面。

此时,我坐在电脑前敲字儿,知道这与我无干。但听起来心里仍是麻酥酥的,像有一双温柔的爪子在轻轻的抠。知道吗?这就叫个感动啊!现在看看,男人若能如柳七,便真不枉此生矣!

 

如果可能,有谁,又不愿意去做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一个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人?

柳三变应该可以得意而豪迈的对他爹说:你儿子不如我儿子!反过来,也可以得意而豪迈的对他儿子说:你爹不如我爹!因为他的父亲、叔叔、哥哥三接、三复都是进士,连儿子、侄子都是。而柳永本人却仕途坎坷,景祐元年(1034年),才赐进士出身,是时已是年近半百。

是的,你可以玩笑,但你也应该知道他内心的痛苦。

男人的风月梦想,只为图一晌欢娱;而男人的家国春秋,却总如影随形,特别是生在这样一个官宦世家。

   

不可否认,柳三变是有才华的。年青时,长安街上,意气风发,自料定然魁甲登高第!风流的少年,受不住这青楼歌馆里的吸引,在一片温香软玉中,忘记了他的任务和责任。他又是一个段王爷似的至情之人,对每一个红颜知己都是一般的好,一般的留恋。

知几度、密约秦楼尽醉。便携手,眷恋香衾绣被。

高考前谈上了恋爱,爱还这么的泛滥。放榜那天,孙山必定要在他之前。柳三变尽管表面上装的满不在乎,但骨子里却是锥刺的痛。这种伤痛若表露出来,则是鄙视,是叛逆,是狂狷:

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明代暂遗贤,如何向?

未遂风云便,争不恣游狂荡,何须论得丧。

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

烟花巷陌,依约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寻访。

且恁偎红倚翠,风流事、平生畅。青春都一晌。

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鹤冲天》)

伤害,往往会转化为互相伤害——深度的互相伤害。那一次的考试,伤害了柳三变;柳三变马上以伤害朝廷而还击;朝廷又要反过来报复性的伤害他,就像美国和本拉登的故事。

仁宗初年的再试,考试成绩本已过关,但由于《鹤冲天》词传到禁中,上达宸听。等到临轩放榜时,仁宗以《鹤冲天》词为口实,该同志政治上不合格,那就叉叉吧!于是被黜落,并批示:“且去浅斟低唱,何要浮名?”

 

柳三变彻底的变成了愤怒的公牛!自称为“奉旨填词柳三变”,索性开始破罐破摔。现在,也真得羡慕宋朝的知识分子,天子重英豪,那果然是一个文化人黄金的朝代。皇帝颇具小资情调,任其疯癫,刑不上大夫,也不追究,要搁明朝,柳三变可能都活剐好多遍了。

柳三变,他表面现出的自尊的微笑愈是强烈,流落在眼角的失落则愈是明显。

 

“归去一云无踪迹,何处是前期?狎兴生疏,酒徒萧索,不似少年时。”有一天,这个流连于歌楼舞榭,沉迷于声色词曲的男人醒了,借来身边美女的丝绢,蘸几滴冰冷的水,擦一把已经消瘦的脸,唉声叹气。

 

漂泊久了?突然想家了?想她了?

不知她是她的妻子,还是遥远的情人?或者,只是他心中的一抹红云?我不知道。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

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

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

惟有长江水,无语东流。

不忍登高临远,望故乡渺邈,归思难收。

叹年来踪迹,何事苦淹留。

想佳人、妆楼颙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

争知我、倚阑干处,正恁凝愁。(《八声甘州》)

 

但家是有的。无论在外面装得多么坚强,想到家的时候,心都是脆弱的。就回家吧!可没有功名,怎好回家?

可爱的柳三变,竟用了一个奇怪的方式:您不是记得柳三变吗?咱改名吧!天空一声巨响,柳永闪亮登场!

 

好吧,他的功名,不提也罢!

宋仁宗还是要知道:柳永便是当初那柳三变。圣谕道:“任作白衣卿相,风前月下填词。”

 

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他终于要凄惨的离去。纵使依依杨柳,也挽留不住柳郎的渐渐远去的生命。他一袭青衫,衣襟上酒渍斑斑,驾一叶扁舟从暮霭沉沉的烟波中驶来,一路唱着轻飏的歌儿,轻诉千种风情。一曲终了,还是要飘飘离去。

凡有井水处,即能歌柳词。

晚年萧索的柳三变,由群妓争相供养。最后,死在名妓赵香香家。他既无家室,也无财产,死后无人过问。谢玉英、陈师师一班名妓念他的才学和情痴,凑一笔钱为他安葬。谢玉英曾与他拟为夫妻,为他戴重孝,众妓都为他戴孝守丧。出殡之时,东京满城妓女都来了,半城缟素,一片哀声。

谢玉英痛思柳郎,哀伤过度,两个月后便死去。陈师师等念她情重,葬她于柳永墓旁。

 

乐游原上妓如云,尽上风流柳七坟。

可笑纷纷缙绅辈,怜才不及众红裙。

在这夜半,我也忍不住要泪沾青衫……

 

(文-湖北 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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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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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条评论

  1. 陈大铁

    最爱两个人是霸王项羽,还有柳三变,,这两个人至情至性,却又让人心生哀叹

  2. 见闻

    曙光兄,博才大悟,如此宋词,怎能不爱 😉

  3. 小玥

    雨霖铃

    柳永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
    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这首词曾是我的最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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